忘川

【Dylmas】双栖动物

小查理:

(含电影设定)


“你杀了他?”

“是,我杀了他。”

Lee看着面前低垂着眉眼的男孩,手边的咖啡已经见底,杯底在桌上留下一圈干涸的咖啡渍,他舔了舔嘴唇,冰凉得泛苦。
“请你详细说明一下自己的作案过程。”
他拿出笔准备做记录,看到资料上的名字:Thomas。
这是个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面前的犯罪嫌疑人也和大多数他曾接触过的无太大差别,只有一点不同,没有追悔莫及的悲伤或是丧心病狂的愉悦感,他看上去很麻木。
“我们发生了争吵,茶几上有一把水果刀,我捅向了他的心脏。”
Lee略感意外地抬头看了男孩一眼,“你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让男孩平静无波的瞳孔闪烁了一下,他金色的长发了无生气地垂了下来,在惨淡的灯光显得有些褪色和干枯。

“朋友。”

-

“为什么还要去一次他的家,我认为这只是一场很单纯的激情犯罪。”Sam跟在Lee的身后上了警车,尽管他千百个不愿意再光顾一次那个地方。
“刚才审讯的时候你也在场,你不觉得那个人看上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过于冷静?好吧,不过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特别,许多心理强大的凶手都会在犯罪后表现出格外冷静的反应,事发后他是主动来自首的,显然他符合这些特征。”
Lee不再说话,他只是觉得哪里很奇怪,那种隐隐约约的诡异感让他在开往嫌疑人家里的路上感到背后发凉。
那个男孩不是冷静,而且冷漠,如果对感情敏感度不高并且近乎于冷漠的人造成激情犯罪的可能性很低,更何况仅仅是和朋友一场普通的争吵就可以轻易让他拿起刀。
比起激情犯罪这更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计划,而他想知道的是背后的真正动机。

Lee没想过洛杉矶也有这样的房子,一栋不起眼的楼,楼梯间昏暗无光,只有一楼楼道间的灯泡还亮着,其他的早就坏掉了,整栋房子的味道都让人感到沉闷,潮湿,Sam走在后面,表情有些厌恶。
Thomas的家很小,一室一厅,客厅里有张单人沙发和一张很矮的茶几,茶几上放着几张旧报纸,而旁边就是受害人倒下的地方,地板上还有一块红褐色的血渍。
家里的陈设很简单,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倒掉的垃圾桶,储物篮里放着几瓶类似涂鸦喷雾的罐子,很多东西上都落满了灰,他真的怀疑这是一个有人长期居住的屋子。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犯罪嫌疑人是自首的吗?”
Lee打开灯,在客厅里不停踱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可是你别忘了,被害人在昨晚八点二十分左右遇害,而凶手是在被害人死亡十一个小时后才自首,这说明……”
他在茶几斜对角的角落里蹲了下来,那里的地板上没有灰,与被害人的位置间连接着一串薄薄的脚印。
“这说明,他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被害人。”

Sam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咽着口水嘴唇颤抖地补充道,“并且……看了整整一夜。”
这太变态了!他忍不住想骂脏话。

Lee点头,“这就是我觉得凶手最矛盾的一点,他的反应完全不像是激情犯罪后的反应,他能够在角落里看着被害人的尸体整整一夜无动于衷,这说明他足够冷静,甚至是冷漠,同时我不认为他憎恨被害人,致命伤仅仅是插入心脏的那一刀,除此之外尸体没有受到其他的侵害或摧残。”
“我不明白,他坐在这里的意义和杀人的动机。”
Sam说着,惊悚地看到Lee坐在了角落的位置沉默地望着地板上那一滩干涸的血迹。
“像是在确认什么,又或是欣赏他的“杰作”,至于杀人动机……”Lee用食指摸了摸了下唇,“或许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一刀刺入被害人的心脏,单纯的想这么做。”
“上帝,这想法还真是够单纯。”Sam环视一圈屋子,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Lee打开了房间的衣柜,里面只挂着几件深色的衬衣和T恤,床边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洗得有些变形,而另一双看上去崭新得多。

房门被人扣响,Lee回头,是一脸无奈的Sam。

“凶手刚来洛杉矶一年,社会关系并不复杂,我要知道所有和他发生过交集的人,还有这半年内他的消费记录。”

“听着伙计,想怎么样都行,只要先离开这鬼地方,我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Lee看着Sam面色发白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待了太久,溢到嘴边的推测只好又咽了回去。

路过浴室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从镜子里看见了门背后的一幅画。

-

Lee决定再和Thomas聊一聊,对于“朋友”这两个字他并不能完全的相信。

“谢谢。“

男孩接过他的咖啡时轻描淡写地道了句谢,Lee勾了勾嘴角,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灰白的,僵硬的表情。
“Thomas……Sangster,你搬来这栋楼一年的时间,几乎足不出户,我很好奇这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活着而已,不需要很大的成本。”
男孩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没有要喝的打算。
“的确,我刚刚参观了一下你的家,符合拮据这个词,但很庆幸你有一位不离不弃的恋人。”
“什么?”
男孩抬头看着他,轻点咖啡杯的手指动作停了下来。
Lee笑了笑,“卧室里有两双拖鞋,风格类似的衣服,双份的餐具和生活用品。”
“我说了我们是朋友……”
“并且住在一起,一张床,一个被子。“Lee打断了男孩要说的话,他始终凝视着那双褐色的瞳孔,企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比起朋友,我觉得恋人这个词更合适。”
男孩张了张嘴,嘴角牵动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我们不是恋人。”
很固执。Lee挑了挑眉头,“当然,不排除你单方面爱慕你的……朋友,让我猜猜你们为什么争吵,他喝醉后不小心发现了你的秘密,于是感到愤怒想要离开,你爱而不得,索性杀了他。”
他只是故意这样说而已,可男孩却渐渐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喜欢他,我恨他的迟钝和浑然不觉,我厌倦了这样的关系,于是决定杀了他,你说的没错。”
Lee感受到了自己在前一秒钟被眼前这个罪犯玩弄了一把,他收敛了笑意,沉默半晌后才开口,“或许你可以说说你和他的故事。”
男孩舔了舔嘴角,Lee看到他的唇线上有一道很细小的疤痕。
“我希望是枪毙,注射死的话会很痛苦。”
Lee冷哼一声,将喝完的咖啡杯捏扁后扔进了垃圾桶里,外面Sam在向他打着手势,Lee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面色毫无破绽的男孩,离开了审讯室。

-

“这两个年轻人几乎与世隔绝。”
“我只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甘心和一个身分不明生活落魄的人在一起。”
Lee看着Sam手里的死者照片,黑色利落的短发,小麦色的皮肤,明亮的眼睛。
应该是一个很阳光的人,Lee对落魄这点没什么偏见,他只是觉得那个人看上去过于阴郁了些。
“或许是因为好看?”Sam无心接话。
Lee好笑地瞥了他一眼,Sam有些脸红起来,“好吧,虽然我这么说不要合适,但审讯室关着的那位看上去的确不赖,呃,我是说,或许对有那种性向的男人来说不错。”
“我替他谢谢你的赞赏,人都来了?”
“房东,楼下的住户,嘿,你别这么看我,那栋楼完全就是个废楼,连警察都不愿意管,我能找到这两个活人已经很不错了。”
“他的隔壁没有住人吗?”
“好像前几天搬进来一个,不过我敲了门,没人在,房东那老家伙似乎只想拿租金,登记的时候连电话号码和身份证都没有留,如果按法律的话这栋房子里的租客几乎全都是违法居住。”
Lee皱起眉头,脑子里缠绕的丝线又绕紧了一些。

“嗯……Bob先生,406的租客Thomas Sangster您有印象吗?”
“Thomas S……”
“Sangster。”
“我,我……”
叫Bob的男人看上去近七十岁了,虽然他实际才刚六十而已,鹰一般的眼睛里混浊不堪。
“金色,长发,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
Lee对Bob类似装傻的行为感到不耐,对方看到他的眼神后闪躲了一下,肩膀习惯性地缩着,说的话含糊不清。
“警官先生,除了收租金我从不来这里,所,所以,对于您说的什么人我没什么印象,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杀了人。”
“什么?!”
“他在你的楼里住了一年,我想你不会糊涂到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是,是……Thomas,那个金发的男孩,他,我只见过他三次……是个很漂亮的男孩,看上去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呃,您刚才是说他,他杀人了吗?”
Lee对这个老糊涂没有半点想聊下去的欲望了,蹙着眉头,手里的笔烦躁地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
“一个星期前,Thomas隔壁的408搬进来了一个住户是吗,叫什么名字,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先生,我真的……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很年轻,像刚毕业的大男孩,然后,然后,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先生。”
“是吗?那你还能记得你所有的租客都是非法居留吗?”
“警官先生!我,我……”
Lee和无奈的Sam交换了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那老家伙大概是老年痴呆提前了,你看到他手上的痕迹了吗,吸毒史最少有二十年。”
Sam看着Bob颤颤巍巍走出警局的模样有些嗤之以鼻。
“Thomas的消费记录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他没有任何银行卡你能相信吗?我真怀疑他是穿越过来的。”
“那就找一找他附近的商店,他不可能不买东西。”

3楼只有一对中年夫妻居住,来警局的正是妻子,Lee看着对面蓬头垢面的邋遢女人摸了摸鼻子。

“他去买东西的时候在楼梯口见过两次。”
“一样的臭脸,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一次我听到他上楼的时候和他男朋友在说话,好像被关在外面了,他的声音很大,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当然没有,他们就是两个怪人,您能想象我一年之内只见过两次我楼上的邻居吗,更何况他的男朋友。”
“他杀人了?”
“警察先生你们应该会按法律办事吧,我可不希望楼上住着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犯。”

“你还要再和他谈谈?他是个神经病而已,你还奢望能知道什么?”Sam追着脚步匆匆的Lee往审讯室走去,在打开门的前一刻被对方一个眼神拒之门外。

-

“警察先生。”
男孩看上去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到来,这样的平静却让Lee感到更加烦躁。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杀了他以后你要一直看着他吗?”
“我只是想再看看他。”
Lee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差点笑出了声,一个杀人犯和他谈深情。
“既然这么舍不得你又为什么杀他。”
男孩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因为他该死啊。”
“别跟我耍花招!”Lee撑起身子抓住了对方的衣领,“你不是想枪毙吗,我可以成全你,但你必须和我说实话,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往血管里注射空气慢慢死去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男孩面无惧色,甚至扬起了下巴,眼里的光在灯下微微闪烁。

“警察先生,真相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我杀了他,法律也会杀了我,这就是我来自首的原因,一切都是公平的。”

Lee松开了男孩的衣领,坐回原位。

“可我要的就是真相。”


Lee决定再去一次Thomas的家,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东西,只是这一次Sam不肯和他去了,临走前他只让Sam给Thomas找一个心理医生。

“你怀疑他有精神障碍?”

“不排除,408的住客回来了吗?如果凶手和被害人之间发生过争吵隔壁一定听得见。”

“还没有,说不定你去的时候就回来了,另外,便利商店的店员大多数是小时工,更换的很频繁,他们对凶手都没有任何印象,我们调取了商店的监控,目前还在排查中。”

Lee戴上警帽走出了警局,傍晚的光景天色阴沉了下去,远方的天空翻滚着暗沉的乌云,要下雨了。

再次到达那栋旧楼的时候连一楼仅剩的灯泡都开始闪烁起来,几只飞蛾盘旋在周围,灰白斑驳的墙壁上晃动着黑色的阴影。

Lee上楼的时候打开了手电筒,走到三楼的时候却被一扇突然打开的门撞到差点跌下楼梯。

“该死的,走路小心点儿!”

Lee扶住楼梯把手将手电筒照了上去,是306的女人。

“哦,警,警官,我还以为又是哪个喝醉的家伙,你知道的,有些年轻人的生活就是乱七八糟的……”

Lee皱眉跨过女人放在门边的垃圾,走了上去,408的门突然紧闭着,Lee敲了敲房门,依然没有应答。

进到Thomas家的他直接走进了浴室,门背上是那副他上午没来得及看仔细的画。
青灰色的四面高墙,中间一个太阳。
怪诞又诡异。

雨势骤然变大,雨点剧烈得敲击着窗户,卧室的窗帘吹得鼓动飞扬,Lee关上了窗户,靴子底下是刚才落到地板上的雨水,和灰尘黏在一起,变成几颗滚动的泥珠。
他捂着鼻子,屋子里有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客厅里似乎还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屋子怎么可以住两个年轻人。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客厅里一切都还是原样,堆放着旧报纸的茶几,角落里的餐桌,储物篮的瓶瓶罐罐,老旧的木质柜子,倒在沙发旁的垃圾桶。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客厅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又重新恢复光明,他抬起头,视线恰好落在储物篮里的瓶子上,那不是涂鸦喷剂,那是——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Sam的来电。

“Lee,我们在便利商店一个月前的监控里,也就是28号晚上9点17分的时候发现他买了……两盒染发剂?他为什么要买这个?”

Lee挂了电话,窗外的风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是啊,Thomas为什么要买染发剂。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东西,可他抓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Thomas会买染发剂呢。

门背后的画。
足不出户的年轻人。
Thomas的脸。
306的女人。
腐朽潮湿的屋子。

等等,他刚才说过什么?他说,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屋子怎么可以住两个年轻人。
不,不对,这个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有两份,两份洗漱用品,两份……

【我还以为又是哪个喝醉的家伙,你知道的,有些年轻人的生活就是乱七八糟的……】

Lee突然把目光落向了那个倒在沙发旁边的垃圾桶,里面除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和几张纸巾外什么都没有,很干净。
很干净……是了!Lee深呼吸着,不应该这么干净,不,让他好好理理。

死者喝醉后和凶手发生了争吵,死者喝醉了,他为什么会喝醉,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喝醉,为什么喝醉后房间会这么干净,甚至于……垃圾桶里一个空酒瓶都没有。

他猛地抬头,望向了漆黑的门口,那里有一个走道,连通着……408的房间。

Lee撞开408房门的时候很冷静,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冷静,又或者说冷静到极点其实已经是失控,他的脑海里只剩下Thomas僵硬的表情和古怪的微笑。

一个单身男孩的房间。
干净整洁的布置,墙壁上挂着一把吉他,冰箱里有一盒未吃完的披萨和几罐排列整齐的啤酒,一切都很正常。

他打开衣柜,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

“警,警察先生……”

Lee回到警局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是那个快七十岁的Bob老头。

“有什么事吗?”雨还在下着,Lee猜测对方也许是因为无法回去而感到为难。

老头看上去还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和他对视,喉咙深处像含着一口痰一样沙哑又让人难受。

“我想起新住进408的人叫什么名字了,是个叫George的男孩,黑色头发,二十多岁的样子,他来的时候背了一把吉他……警,警察先生,你怎么了?”

Lee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心理医生怎么说?”
Lee推开Sam递过来的三明治大步往审讯室走去。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我想他也许只愿意和你说上几句。”
“他巴不得见不到我才好。”
“另外,我们刚才查到了一个消息。”

Sam突然拉住他的手臂,目光很复杂。


Lee推开审讯室的时候Thomas缓缓睁开了眼睛,面色苍白疲惫,眼里却仍有淡淡的笑意。

“警察先生。“

Lee微微一笑,以惬意的姿势坐在了男孩的对面。

“你恨他,对吗?”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爱他。所有的东西都有双份,一份是旧的,一份是新的,我想旧的那份一定是你的吧,你和他隐世于那栋破旧的屋子里,你们总是争吵,他不理解你对他的爱意,你觉得他该死,于是你杀了他。”
“杀一个人总是很简单,不是吗?”

“是的,警察先生。”

男孩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却平静地凝视着对方。

“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这么憎恨黑发的男孩……”Lee目光一动,伸手用力攥住了Thomas的长发,金色的发根深处长出了半厘米的黑发。

“我猜你一定恨透了这张脸!”

Lee说着把George的照片放在了男孩的眼前,“他是408新来的住户,黑色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很眼熟对不对?”

Thomas抬头对他笑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警官。”

Lee没有收回照片,而是让它静静地摊开在男孩面前,“让我们设想一下,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喝醉后决定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可是他太傻了,漆黑的楼道里他走到了406的门口还误以为那是自己的家,门打开了,一个疯子把他当成了他最憎恨的人后杀害。”

“警察先生,你太异想天开了。”

“根本没有所谓的朋友!你伪造成两个人居住的假象但事实上屋子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他突然感到一种无力的愤怒,男孩却仍然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故意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我们是什么朋友,我们生活在一起,我爱他,我也恨他,我杀了他,我拿自己偿命,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要的就是这样对等的关系,警察先生,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Thomas,我想资料上写得很清楚。”

他突然捏住了男孩的下巴,拇指在对方唇线上那个浅浅的疤痕上抚摸着。

“疼吗?”

男孩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幅画的意思吗?”

他掏出手机打开照片,是门背上的那幅画。

“你的金发,没有他的漂亮。”
Lee掏出了一张很旧的照片,被折叠过很多次,薄软的照片上有了很多白色的折痕,照片两个男孩在篝火旁谈笑着。
“这是我从你衣柜的一件外套口袋里翻出来的,408的男孩和照片上的黑发男孩很像,对不对?”
“或者说,408的男孩和你……很像。”

男孩始终盯着手机上那幅画。

“据我所知,真正的Thomas Sangster在八年前的狂客浩劫中因为感染病毒不幸身亡,那么你,又是谁呢?”

“Dylan O'Brien先生。”


-

“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活着,真的很可怕,对吧?”Sam拿着咖啡,扔了几块面包屑到广场中央的鸽子群里,一瞬间就被抢光了。
今天洛杉矶的阳光很明媚,Lee扣着制服外套却仍然感到一身冷意,他只是很难想象那个人一直以为他和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生活在一起。


这些年,那个人一直这么活过来的吗?



“他把自己当成Thomas,把死者当成他自己,换言之,他借着对自己的恨意杀死了“自己”,可是……”
“可是什么?”
Lee摇了摇头,说不出所以然。

可是,他为什么认为Thomas会恨自己呢?

房子被清理之前Lee受某人之托最后去了一次那个房子,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阳光让落满尘埃的房间不再那么令人生畏。
抽屉里有一份带着血迹的信,鲜红的血液随着年岁逝去已经变成了斑驳的黄褐色。
他发誓自己绝不是有心想要偷看,信纸滑落了出来,在合上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最后几行字。

“Thank you for being my friend,Goodbye.”

Lee很难猜测写这封信的人和那个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还有那幅画,但他仍然困惑和不解,他没有从这封信里看出任何恨意。

-

两个月后再见到Dylan的时候那个人金色的头发已经褪了一半,护理人员给他剪短后倒有些从前的神态。
他把那封信还回去时对方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唇边僵硬的弧度让他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梦醒了。”他说。

Dylan的神色有些哀伤,Lee有些不忍看到这样的表情,可这却惟独让眼前的人还有一点活着的气息。

他对自己说,他沉默迟钝,而那个人却温柔勇敢,他很后悔自己对那个人的爱意知道得太迟。

“那把刀在离我心脏两公分的地方,最后却刺入了他的心脏。”

Dylan握着那封信,拇指在落款的名字处轻轻摩挲着。

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恨过你。
Lee冲动想脱口而出,可是他忍住了,比起当事人,他的悲伤不及对方的十万分之一。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法庭因为精神障碍的鉴定证书将男孩送进了精神病院,那个人也许会一辈子生活在那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洁白的大楼,临走前和男孩的对话又回响在耳边。

“警察先生,我真的不能死了吗?”

“既然你顶着他的脸,就代替他好好活下去吧。”

这是一句很混蛋的话,即使如此,他也自私地不想看到这个男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不知道的是,男孩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座坟。


回忆总是有甜的,可是男孩知道那些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于是十倍的甜就变成了千万倍的苦。


很久以后,病房里的金发少年变成了黑发,黑发又变成了白发。

在一个静谧的夜晚,老先生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出现在一个四周高墙的陌生地方。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看见高墙之内,一个金发少年逆着阳光微笑着朝他走过来。

“Dy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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